父亲的最后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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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章盛

八月的一天里一辆四轮马车载着我的父亲父亲用一个布单覆盖着全身头，也没有露出来躺在颠簸的路途上牵马的是名字叫王宝忠的男人和三十岁的父亲一样的年龄天气的热度下他心里流动着寒冷三十多里路的行程里紧紧握住缰绳不敢加鞭快马怕惊动我父亲的长眠那天，雨丝淅沥路旁的山坡上落叶松、白桦树的叶子湿润碧绿远处的草甸上割草的人挺起腰身望着山路上的马车走过山坡进入谷底若隐若现转弯，融入山林

这个情景是在多年之后的一个夏夜王宝忠七十岁的儿子在泰山之下的宾馆里告诉我的故事父亲去世的六十年后八月里我带着父亲离开了大兴安岭山林的墓地返回故乡在哈尔滨西站的晨曦里王宝忠的孙子迎接我进站又把我送上了去青岛的高铁

夕阳里，青岛北站到了

胶州湾大桥，连接着故乡的路我挨着父亲望着车窗外的海船舶映现海雾缥缈仿佛回到了六十年前小火轮船上的烟在海上缭绕父亲的名字刘伟森读完初中以后参加了公社办的手工业联社每月政府供应粮食在王台公社的范围之内父亲骑自行车到过每个村庄东北林区开发的信息吸引着青春的渴望年，父亲去了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进入了林业局工作年5月份父亲回山东接母亲、哥哥和我去内蒙古舅舅们推着独轮车送我们到黄岛小石头南的轮渡码头乘坐小火轮船渡过胶州湾到青岛火车站

火轮船烟囱冒着黑烟海浪拍打着船舷几只海鸟在铅色的空中飞过大海和城市的楼房吸引着我和哥哥的目光那年我四岁，哥哥九岁火车在青岛火车站发车载着我和哥哥惊奇的目光开始了长途跋涉去看另一个世界走了三天三夜到了内蒙古小城扎兰屯在扎兰屯暂住了三个月后父亲去世了父亲去世那年30岁年龄和母亲同年父亲有文化在林场做后勤管理员多年后，认识父亲的林业工人和我谈起父亲都是夸赞的话语年8月9日早晨我和两个侄子去往父亲的墓地雨后的森林草甸积了水路有些泥泞汽车在山边土路上慢慢的行驶车身扭晃着需要扶着车椅靠背稳住身体博林线铁路在山谷里伸展过来又向山谷的南方延伸过去绰尔河在山谷里蜿蜒流淌与铁路并行着潺潺流向远方

父亲的坟墓在博林线铁路公里河西岸的山坡下坟墓不高，没有墓碑上面生长着萋萋芳草一棵山杨树长在墓旁周围生长着茂密的落叶松树树下有山花开放草叶上的露珠在晨曦里晶莹没有风，静止的树上有鸟声滴落我对父亲的坟茔说:爸：今天我和你的孙子林涛林海带你回山东老家，一路走好！我的父亲是在年的8月因得了肠梗阻而不治去世的那年父亲三十岁六十年的光阴里父亲埋葬在大兴安岭的森林中冬天飘雪，秋天落叶他一定思念着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山东胶南故乡那里是他的出生之地有着少年与青春时期的快乐和烦恼有着父母兄弟和亲人

墓土打开了父亲出现了六十年了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四岁只有碎片的印象六十年后我和父亲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没有话语只有孤独一目了然只有我的目光沉沉我在父亲的坟墓里捧了几捧土和父亲一起带回青岛老家安葬年8月11日“利奇马”台风过境青岛的上午风雨里王台镇石梁刘村的公墓一片嫩绿的叶子疼痛着，旋转着归入树下的泥土父亲与大兴安岭的一包黑土走完了回故乡的路也走完了最后的路途圆了母亲的心愿让流干泪水的眼睛再现春色